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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暑中寫《白採的詩》一文，剛滿一頁，便因病擱下。這會兒薰宇來了一封信，白採死了，死在齊齊哈爾到曼谷的船中。他惟有一期人；他的舊物暫存在立達學園裡。有草，舊體詩詞稿，雜記稿，有友和內助的上書，還有四包女人的頭髮！我將薰宇的自信心了少數遍，茫然若失了半晌；覺得白採雖於陰陽無所容心，但然的死在將到吳淞口了的船中，也免不得太冷酷了些——這是我們後死者所難受的。
白採是一下始料不及的人。他的史，他的個性，而今雖從吉光片羽中略知大校，但在他很早以前，是九牛一毛人掌握的；他也住口不向人說，你問他他只敷衍云爾。他性格既這麼着遺世絕俗，準定是與世無爭了；但我們卻能夠收看他是一下好友好，他是一下有殷切的人。
“不打欠佳認識，”我是這麼的分明了白採的。這是爲學習者李芳書法集的事。李芳將他的選集交我修正，並囑我作序。現在我在包頭，他在倫敦。我因事忙，一擱縱使全年候；而李芳已因不聞名遐爾的暴病死在宜興。我很痛悔我的需緩，連忙抽了空給他事業。正這時，平伯轉來白採的信，短短的兩行，催我打主意將李芳的詩出書；又附了登在《幡然醒悟》上的小說書《作詩的兒子》，讓我見兔顧犬——其間頗有調侃我吧。我當即感到不應得這種朝笑，便寫了一封近兩千字的長信，詳述事情起訖，向他辯護。信去了便等覆函；唯獨不知去向。待到我已不失望了，他纔來了一張明信片；在我看看，就幾句半冷半熱的話而已。我只好以“豈能萬事大吉？但求心安理得我心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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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解，聽之如此而已。
但平伯因轉信的關聯，卻和他常通函札。平伯修函，再三談起他，特別是一下好玩兒的人。有一趟平伯到轅馬湖看我。我和他同往常州的工夫，他在列車少尉白採的詩稿《羸疾者的愛》給我看。我在機身不住的優柔寡斷中，讀了一遍。覺倉滿庫盈有趣。我於是承認平伯的話，他是一個興趣的人。我又寧靜伯說，他這篇詩猶是受了尼采的感導。後來平伯鴻雁傳書，說已將此語函揭帖採，他頗合計然。我立還平安伯說，有關這篇詩，我想寫一篇評論；平伯大概也隱瞞了他。有一回他忽地鴻雁傳書說起此事；他願望早些見着我的字，讓他清楚在我罐中的他的詩終竟是怎樣的。我迴音高興他，行將做的。事後咱們經常致信，他時不時提起此事。但從前是三年日後了，我纔算將此文完篇；他卻已死了，看丟了！他暑期前末後給我的信還提出他的期望。天啊！我哪些無愧於那樣一期諍友，我焉拯救我的誤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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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伯和我都並未見過白採，羣衆感應是一件深懷不滿。有一回我到嘉陵，軟和伯到杞林蔭路新正興裡五號去訪他：這是按着他給咱倆的致函所在去的。但不幸得很，他久已搬到近處什麼樣本地去了；咱倆只得嗒但是歸。新正興裡五號是愛人延陵君住過的：有一次提起白採，他說他姓童，在美術特地全校求學；他的太太和延陵老婆是冤家，延陵終身伴侶曾借住她倆所賃的一間單間兒。那是我看延陵時去過的，牀和桌椅都是白漆的；是一間雖小而極淨化的房屋，簡直使我忘本了是在北海道的惲方面。現時他存着的照相裡，據我看，有幾許張是在那間房裡照的。又從他的遺札裡，揣摸他那會兒還未離婚；他離去新正興裡五號，諒必正爲離的來頭，也未可知。這卻使咱們從此回憶，稍事感着些街頭劇味了。但平伯卒未見着白採，我竟得和他見了一壁。那是在立達學園我綢繆動火車去北海道前的五分鐘。這整天，學園的同夥白採要搬來了；我從早等了久長，還破滅音塵。正綢繆上街站，白採從進水口出去了。他說着河南話，不啻很幹練了，是飽經世變的眉眼。我因濮陽再有聚會，只行色匆匆一談，便抓手道別。他下有信給平伯說我“言簡意賅”，卻是一句有趣的話。這是咱倆初的一頭，但意料之外也特別是末後的一面呢！
頭年年底，我在京師時，他要去集美作教；他聽從我有南歸之意，因力所不及等我一端，便寄了一張小照給我。這是他立在天台上遠望的背影，他特別是聊寄仁盼之意。我得此小影，再玩弄而可憐釋，感覺他不失爲一個好朋儕。這回來到立達學園，一時翻閱《白採的演義》，《作詩的女兒》一篇中奚弄我的話，現已刪繁就簡；而薰宇告我，我首先給他的那封長信，他還留在箱子裡。這使我問心有愧往常的自忖，我算作小器的人哪！可他此刻死了，我又能什麼呢？我只肯定，如愛墨生來說，他在盈懷充棟友人的心心是不死的！柳江，江灣，立達學園。（原載１９２６年１０月５日《形似》第１０號第２期）